引導語:我很多年前就看過了,然后我永遠也忘不了。每一次再回頭,我總是對對方無話牽掛,只有眼淚。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,滿滿的感情無處釋放。誰能說這是誰的錯,只能嘆息嘆息。
那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我的時候,我媽把戲班里的女主角都包起來了,很受歡迎。一匹黑色緞子長發(fā)的馬是這樣織的,那樣做的,但她不需要任何配飾,卻像皇冠一樣華麗。十八歲的母親,眼神高傲無辜,有一個人。
這個人是我的父親。有一天,她突然對他說:“你有很多無法復制的手稿嗎?”
當時他是歌劇團的副團長,在樂隊里彈幾把小提琴,或者畫兩個舞臺布景。有時外國人來了,他做翻譯,但每個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寫書的小說家。他看著這個突兀的女人,臉紅了,才想起這個女人是劇團的明星。
在抄得整整齊齊的手稿里,有一個小小的紙簽:“我要嫁給你!”
她真的嫁給他了,像個小女孩一樣愛他,膽小又有點笨拙。她總是請求父親的關(guān)注和認可。她拿起小提琴弓,演奏了《米朵》。還將左手大拇指扣進調(diào)色板,右手來了一支筆,穿著一件有斑點的外套,在一張空白畫布前走來走去。她大聲朗讀普希金的作品,在朗讀中嚇了父親一跳,抬頭尋找聲音,然后在無聊和壓抑的矛盾中對她微笑。
有了這個微笑,她會在接下來的幾天、幾年或余生里維持自己的生活,維持那些沒有金錢和尊嚴的日子。父親的工資沒了,母親也不在舞臺上了。她又粗又快,坐在一個小竹凳上,“吱呀”一下,晚上還在桌子上切小魚。她警告我們,所有的魚都不是我哥哥的份,應該送給在農(nóng)村“勞動改造”的父親。
幾條小魚串在一起,輕輕撒上鹽,掛在屋檐下晾干。最終,小魚干了,縮成一片枯萎的柳葉。媽媽在鍋里放了一點油。倒完油后,她的舌頭像抹布一樣迅速地在瓶口打轉(zhuǎn)。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這么自如地做了這個可憐的動作。我和哥哥總是被哄著早點睡覺后,她才煮這些小魚。炸魚的腥味在屋里彌漫開來。我和哥哥被折磨醒了,起身站在廚房門前。
“孩子長大了要吃飯!”當她發(fā)現(xiàn)我們時,她尷尬得臉紅了,像一個小女孩偷令牌一樣被抓住了。
她沒有給她哥哥或我任何小魚。我們知道酥脆,脆的連骨頭都好吃。然而,我們只需要嗅、看和咽。
父親回來時,只提到過一次小魚,說:“真不敢相信這種食物會好吃?!焙髞恚麤]有提到魚??吹贸鰜?,我媽很想聽他再講一遍。她誘導他談各種各樣的事情,誘導他談吃的,但他父親一句關(guān)于小魚的話也沒說。幾年間,數(shù)百條小魚讓他活了下來。母親把父親團團圍住,用她略顯蒼老而粗壯的身材,在父親面前盡力表現(xiàn)得活潑。這時,我和長大的哥哥被這個小女孩的媽媽弄得有點尷尬。
許多出版商邀請他們的父親寫作。他開始穿風衣、獵裝和皮夾克,在一家大酒店住了一個房間。他還有一個像媽媽一樣愛他的女人,只比媽媽漂亮。
一天,我哥哥收到了他父親從北京寄來的一封信。他對我說:“這是給我們倆的。之后,他打算和母親離婚?!?
信的目的是,讓我和弟弟說服媽媽放棄他,成全他的“真愛”。他說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他的母親一天。我們已經(jīng)看到這一點。他只是熬夜到我們長大到他可以寫這封信。我們也看到他對我們的犧牲,知道我們沒有權(quán)利要求他忍受。那么這位一生大部分時間都致力于愛的母親呢?(經(jīng)典語句www.theboybrigade.com)
許多天才都同意我將父親的信給母親看??赐曛?,她靠在沙發(fā)上一句話也沒說,好像為了愛他已經(jīng)努力了這么久,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。
她看著我們兄妹,害怕得退縮了。這些天她看到了我們的計劃:我們永遠不會幫她把父親帶回來,決定犧牲她,把父親留給他愛的女人。她知道自己完全被孤立了。
那天晚上,我們又聽到了竹凳的吱嘎聲,聽起來像是要散架了。第二天一早,幾條小魚被砍斷,掉在屋檐下。
父親再也沒有回家。有一天媽媽對我說:“我的探親假到了?!?
我問她去拜訪誰。我知道我父親在盡力避開她,她不可能一年只在他身上花七天的探親假。
“去看看你父親?!彼芍?,像是,“你不用問?
這是另一個裝滿炸魚的房間。我們都是成年人了,不再缺吃的了。氣味突然變得不那么好了。我哥哥半夜跑到我房間,“告訴她不要這樣!”他說:“現(xiàn)在誰還吃那東西?”
我們?nèi)滩蛔∫獙λf這些。而我陪著她走在“探親”的路上,背著二十斤的烤魚。只是隱約聽說父親在杭州一家酒店寫作。我們?nèi)プ×艘患冶阋说木频?,我媽媽說暫時湊合。找到父親時,心如刀割:父親會邀請你住他的大酒店嗎?
四月,杭州的雨特別大。頭兩天我們被關(guān)在一家小旅館里。當接線員通過各種滿嘴臟話的接線員找到父親住的酒店時,他已經(jīng)離開了杭州。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,沒有人知道他發(fā)生了什么事
一站,絕對無法追蹤下去。我對媽說:冒雨游一遍西湖,就乘火車回家。
母親卻說她一定要住滿七天??粗依Щ蟛⒂行鈵赖哪?,媽懼怕似的閃開眼睛,小姑娘認錯般地嘟噥:“鄰居、朋友都以為我見到你爸了,和他在一起住了七天……”她想造一個幻覺,首先是讓自己,其次讓所有鄰居、朋友相信:丈夫還是她的,起碼眼下是的,她和他度過了這個一年一度僅有的七天探親假,像所有分居兩地的正常夫妻一樣。她不愿讓自己和別人認識到她半途折回,或者,是被冷遇逐回的。
她如愿地在雨中的小旅館住滿七天。除了到隔壁一家電影院一遍一遍看同一部電影,就是去對門的小飯館吃一碗又一碗同樣的餛飩,然后堅持過完了她臆想中與父親相聚的七天。
父親再婚后很幸福。母親見到我就問:“她會做菜吧?”我當然明白“她”指誰,我說:“做得很好。父親也戒煙了……”她趕緊垂下頭走開,不敢再聽。
臨回北京,我見她又把那竹凳搬到廚房。竹凳也上了歲數(shù),透著靈肉般的柔韌光色。還是一堆小魚,我不阻止她,懶懶地倚在陽臺上欣賞她工匠般的操作。她已架起老花眼鏡來做這樁事了。竹凳似疼一樣“吱呀”著。
我將一簍子烘熟的小魚捎到父親那里。正是高朋滿座的時候,滿桌是繼母的國宴手藝。我對父親使了個眼色,將他熟識的竹簍擱在了一邊。他瞪了它一會,似乎也愁苦了一會,又去和一桌朋友嘻天哈地,這天父親醉倒,當著七八個客人的面,突然叫了幾聲母親的名字??腿硕紗柋唤械倪@個名字是誰,我自然吞聲。繼母美麗的眼里,全是理解……全是理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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